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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送别》一作《哭宴》,是元杂剧名作《西厢记》中最脍炙人口的折子戏之一。
《西厢记》表现的是青年书生张珙和相国小姐崔莺莺勇敢冲破封建礼教束缚,大胆追求自由爱情的故事,最早取材于唐人元稹的小说《会真记》。全剧五本,《长亭送别》是第四本的第三折,在此以前,经过多次心灵沟通,莺莺终于大胆地与张生私下里结为夫妻,而代表传统礼教权威的崔老夫人知道后十分恼怒,幸得红娘运用智慧和辩才将其折服,迫使其不得不承认了既成事实。但老夫人不甘心就范,又以“俺家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为由,强令张生“明日便上朝取应去”,并声言“得官呵,来见我,驳落呵,休来见我。”这就给了刚刚结合的崔张爱情以新的沉重打击。《长亭送别》这一折子戏,正是选择莺莺、红娘和老夫人等到十里长亭为张生饯别的场景展开故事情节的。
从结构上看,这一折戏根据场景转换和主要人物上下场变化又可分为三个相对独立的场次。
第一场“赴长亭途中,”从开场至〔叨叨令〕一曲结束。作者用了三支曲子表达了莺莺此时无可排遣的离愁别恨,〔端正好〕一曲寓情于景,通过对暮秋郊野景色的渲染来衬托女主人公不尽悲戚、牵肠挂肚的感情潮汐。〔滚绣球〕一曲更进一步正面显露了莺莺难以离舍的复杂的内心世界,至于〔叨叨令〕一曲,则在前两曲内心独白的基础上,借助红娘的一句问话转变为莺莺感情的正面倾诉。三支曲子从不同角度入手,为整个作品定下了感情的基调。
第二场“哭宴”,自“做到科”至“专听春雷第一声。(下)”结束。作品正面表现了长亭别宴的经过,展示了男女主人公面临又一次被拆散危险却不能相互表达心迹的哀怨。他们一个是“酒席上斜签坐的,蹙愁眉死临侵地”(〔脱布衫〕),一个是“阁泪汪汪不敢垂,恐怕人知,猛然见了把头低,长吁气,推整素罗衣”(〔小梁州〕)。读来令人心碎。但当着饯别主持者老夫人以及法本和尚的面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是“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朝天子〕),这样无疑更增加了此前已经形成的凄凉气氛。
第三场“泣别”,从〔四边静〕至结束。这一场表现的是男女主人公不忍分离但又不得不分离的痛苦心情。饯行结束了,老夫人等先行返回,留下男女主人公进行最后的话别。对张生和莺莺来说,分别在即,前途渺茫,千言万语难以表达心曲。莺莺一方面是万种离愁,无限情思,另一方面却流露出怕遭遗弃的担忧,“弃掷今何在”绝句真切地应和这方面的心声。张生虽然是故作壮语,强自宽解,却也是不尽悲感,百般依恋,最终不得不带着莺莺的千叮咛、万嘱咐上马走了,场上只剩下莺莺仍然伫立着、凝望着,“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收尾〕),从而为全场留下了境界深远、意味无穷的余韵。
创作手法方面,《长亭送别》将人物置于特定的环境气氛之中,从而刻划其复杂的内心世界。《西厢记》传统上被看作是喜剧,但它从来不是一味追求轻松笑料的境界浅俗的风情喜剧,而是一部有着严肃主题的严肃戏剧。《长亭送别》这一折戏的艺术效果即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联系起此前的《寺警》(孙飞虎抢亲)、《赖婚》(老夫人背信弃义悔亲)等充满悲剧意味的场次,本世纪来多有论者将《西厢记》归入悲喜剧一类,不是没有道理的。
语言风格上,《长亭送别》长于抒情,文采斐然,境界深远,其中尤以〔端正好〕等曲,化用前人名句入曲,融情于景,浑然天成,历来为人们所称道,以致有人杜撰出作者写作至此,“思竭,扑地而死”的轶事(见〔清〕梁廷楠·《曲话》),艺术之感染力可以想见。此外,作品在人物直接倾诉情思的场合,也没有忘记白描尚本色的特点,如〔叨叨令〕、〔快活三〕等,多用民间生动活泼的口语,极富生活气息,形成了朴素自然的风格。二者结合,造成了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这也是这一折戏案头场头俱佳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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