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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散文》是茅盾短篇小说集《野蔷薇》中的一篇。它通过青年丙与两个不同的女性的爱情纠葛,提出了对爱情命题中灵肉冲突的思考,反映了笼罩在大革命失败的阴影下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抑郁、孤独、扭曲的心理现实。
桂奶奶代表了散文的形象,现实、热烈;表妹则代表了诗的形象,空灵、诗意。青年丙在“灵之颤动”与“肉的享宴”之间的徘徊反映了他的爱情理想的两极分化。他不敢正视自身爱情要求中灵与肉的双重成分,处于人格分裂的痛苦之中。他的爱情理想与实践是断裂扭曲的,这决定了他的双重失落。从本质上说,他是一个耽于空想的“未来”的象征物。桂奶奶则是执著“现实”的女性形象。她冲破传统所规定她的“娇羞、幽娴,柔媚”的角色定位,勇敢地追求新的爱情,尽情享受神圣的“青春快乐的权利”。桂奶奶的爱情是热烈的情性合一的,但是她也并不耽于情欲。当她一旦看穿了丙虚伪怯懦的本性,便毅然抛开了丙。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前途比丙光明,因为她再也不会回到幽闭的传统桎梏中去。这是一个作者所肯定的反叛的女性形象。
长期以来,《诗与散文》一直因为它的情欲描写而受到许多非议,认为它采用了自然主义的手法。今天看来,这些批评是有些苛求了。茅盾是从特定时代的现实情境出发,真实地描绘了大革命前后青年男女的心理现实与生活追求。其主人公不时流露出纵欲的倾向,“是幻灭动摇的人心,在阴沉麻木的圈子里的本能的爆发”(茅盾:《蚀》),也是对抑郁的时代环境的扭曲反抗。作者力图在恋爱的外衣之下,揭露出重大的社会问题。小资产阶级参加革命的动机往往是因为个人爱情挫折,本身即是动摇空想的,这正是大革命失败的原因之一。茅盾的目的是要写出这“光明和黑暗交替”的时代的真实。他把人生比作蔷薇,既要写出它的“色香”,又要写出它的“刺”。“要使人们透视过现实的丑恶而自己去认识人类伟大的未来,从而发生信赖”(茅盾:《写在〈野蔷薇〉的前面》。茅盾在《诗与散文》中既是抒写时代青年生活理想包括爱情理想的挫折与苦闷,也是力图解剖青年男女的心理病症,为革命的失败诊断病因。
值得一提的是《诗与散文》的写作手法在当时也很新颖,它通过青年丙的梦幻、潜意识与现实的交错来结构全篇。真正的主人公桂奶奶忽隐忽现,而表妹根本就没有亲自登场。作者的这种手法,既使较短的篇幅中包纳了更多的心理与现实含量,又使全篇摆脱了机械呆板的叙述模式,显得灵动跳荡。种种自相矛盾的意识流动,大段精彩的心理独白,更有效地衬托出了青年丙矛盾、狂乱、犹豫的心理。无论在社会意义上,还是在文体意义上,这都是一篇精彩的心理现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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